我蓆上的一群野馬

從瑜珈最基本的丹德桑那、員工姿勢，我把右腳底挪到左大腿外側的地板上。髖部肌肉試探著問我是否能夠信賴我而放鬆，或是因不知我下一步會叫它們做什麼而嚇得縮緊起來。

我彎左膝，把左腳塞到右股附近。再吸一口氣，把左臂提高到左耳邊。我的髖部現在比較安靜了；我沒有給它們任何理由來跟我作對。我的身軀繼續走向瑜珈姿勢裡的半魚神。我呼出一口氣，扭轉右臂，然後把左肘彎到右膝蓋外側，右手掌朝下按在我坐骨後面的地上。然後我下令自己轉身。

在這節骨眼上，要是我開始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，而不是順其自然，讓肌肉的記性和肢體的智慧來帶動我完成這個姿勢，那麼每一塊原來因為信任我而聽話運作的肌肉此時將不再聽命於我。我思考的心又變成了主人，而我再次感受到了它的限制。

我在蓆子上翻來翻去。經驗告訴我半魚神的姿勢恐怕辦不到，除非我停止去想，並讓我的意念透過身體來帶動這個姿勢所需要的肌肉。

我的意念沒有經過訓練，像一群野馬，有時狂奔，有時向前衝鋒，牠們總是載著我，帶我去曾經去過的地方。有的不錯，值得重遊，大部分則不然。

練習瑜珈幫助我訓練這一群野馬，能使我避免這些不好的而我以前去過太多次的地方。這種動態打坐方式凝聚了我對身體的注意力，把肌腱關節一個一個地聚集起來而形成一個姿勢，就像意念產生行動而創造宿命。動作形成姿勢，再轉變成別的姿勢，最終形成薩瓦桑那長眠之姿，如同意念生起，也可以逝去，假如不把它抓得太緊的話。

對我來說，瑜珈是正宗的修行。我喜歡把它跟其他關注生命的方法進行比較，它們其實都是教我們如何追求在事實與數據以外的真理。妙參和尚說：

真正的修行不僅包括靜坐參禪、念佛誦經、結印、持咒觀想、拜佛懺悔，更包含日常生活中的每個起心動念。想要進步提昇，就應在生活中的境遇裡不斷地薰修淬練，生活的每一部分、每一個起心動念，都是修行練心的機會。（238 頁）

透過修行，假以時日，我能馴服這群野馬。我從右肩向外望，然後從腹部開始扭轉。我一面吸氣，伸長脊椎再呼氣，再扭轉得更深一點。

念頭起來了，可是在其有言語負擔以前，我便把它們的能量送到脊椎。正當我扭轉伸展之際，能量在我背後上下流動，從每一塊椎骨射出能量到周圍的組織。我在蓆子上，我一直在蓆子上，我會永生永世都在蓆子上。

我的身體知道什麼時候釋出姿勢。我任它帶領我，向另一邊扭轉過去，並且準備在另一邊重複同一個姿勢。

我是魚半神。